一刻钟之后，小老头缓缓苏醒了过来。

他看见黎婉，身形一怔，随即脸色不悦地用力推开她。

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防备。

小老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，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，盯着黎婉，语气很不好。

“你是谁，来我家里做什么？”

刚刚发生的事，他不是不知道。

他记得自己脑充血晕倒没了意识，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救的她。

但是那又怎样？

人心隔肚皮，像这样的漂亮小姑娘是最会骗人的。

想当初，他的眼睛就是被一个漂亮小姑娘给打瞎的。

他记得，那姑娘落难的时候，是他们曹家救了她。

但当那场运动来临的时候，第一个去举报他们家的也是她。

说他父亲私藏了前朝皇帝的书画，说他天天晚上学英语，他们家成分不对，有封建余孽，也有反动派。

后来，他家的财产被没收，他的父母气急攻心，双双离世。

每天被批斗的日子是真苦啊，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。

他的老婆和孩子都没能熬过来。

后来，他们家终于得到平反，家里的田地是没了，政府只返还了他一间平房和一个门面。

但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。

只是他还不能死，苟延残喘着就是为了找那女人报仇。

所以，每次看见漂亮的小姑娘，曹老头就会想起自己悲惨的经历。

对黎婉的态度可想而知有多恶劣。

黎婉摸了摸鼻尖，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怎么来的。

难道救人还救错了？

这小老头该不会是故意寻死吧？

果然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。

算了，只要能达到目的，管这老头子奇怪不奇怪，这又不是她爷爷。

黎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。

“我想租您楼下的门面，希望您能租给我，有任何条件您都可以提。”

曹老头冷哼一声：“出去，我是不会租给你的。”

黎婉也不生气，站在原处：“那门面是有人租了么？”

“有没有人租，都不会租给你，你走不走，再不走我拿水泼你了。”

曹老头语气不耐烦地站起来，做出想要去舀水泼人的样子。

黎婉往后退了几步，也不生气，露出笑嘻嘻的表情。

“曹大爷，您那门面空着也是空着，为什么不租出去赚钱呢？”

“您每个月捡垃圾能赚多少钱啊？生病吃药都不够。”

“现在人做什么事都需要钱，没点钱傍身是很不方便的。”

“我觉得您不想租给我，只是因为现在还没想明白，没关系，我等会儿再来问您哦。”

这曹老头其实和想象中还是有点差别。

虽然他的经历很凄惨，但他的眼神中有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。

他能孤家寡人活在世上，估计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。

人只要有所求，就能找到破绽。

黎婉觉得她能租到这门面只是时间问题。

曹老头眉头一皱，抓起旁边的水瓢往缸里舀了一瓢水，直接往黎婉的身上泼去。

电光火石间，黎婉退到了门外，曹老头泼了个空气。

黎婉正打算转身暂时离开。

“等等，你给我站住。”曹老头又突然叫住她。

黎婉回头，继续微笑：“曹大爷，您是改变主意，要把门面租给我了么？”

曹老头指了指房门：“这个锁是不是你踢坏的？赔钱。”

“……”那救您命的医疗费，您是不是应该结一下？

但黎婉有求于人，可不敢这样说。

“好的，我赔，多少钱呢？”

曹老头伸出手：“十块。”

一块钱的东西要收她十块，这个黑心老头。

吐槽归吐槽，黎婉还是乖乖从兜里摸出十块钱，放在了曹老头的手上。

曹老头又愣了一下，有点想不通，这小姑娘就这么愿意被他坑？

这么能忍，是个做大事的。

果然，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心都狠。

她对自己都能这么狠了，那对别人又会狠到什么样的地步？

这小姑娘绝对沾惹不得。

黎婉从曹老头家出来，去供销社买了一袋瓜子。

然后又来到曹老头家对面的路边摊上，买了两个饼，边吃边等。

中午，曹老头吃完午饭，就拿着麻袋出门捡垃圾了。

黎婉突然想到，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，废品回收简直就是一个暴利行业。

废品公司把不同的垃圾分类，卖给有相应需求的大厂。

例如装水泥的牛皮纸袋子，废品回收公司3分钱一公斤回收，能用两毛六的价格卖给炮竹厂。

如果量大的话，一趟下来，能赚上万元。

再加上其他的废铁，废瓶子之类的，每个月的利润那是相当的可观。

上一世，有个垃圾大王就是靠这种信息差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。

黎婉觉得这生意比开餐饮店这种起早贪黑的来钱快多了。

当然，小店也要开，虽然没有废品回收那么暴利，但也是一项营收。

作为来自21世纪的卷王，任何搞钱的机会都不能放过。

曹老头一路走，一路捡路边的小废铁，牙膏皮之类的垃圾。

黎婉紧跟着他，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。

一边看曹老头捡垃圾，一边嗑瓜子，偶尔再表情欠打地问上一句。

“曹大爷，您的房子能租给我么？”

曹老头瞪她一眼：“滚。”

黎婉又磕了一颗瓜子：“我妈没教过我滚，要不，您教教我啊。”

“哼。”

曹老头不再理她，一副你爱跟不跟的表情。

黎婉则是一副为达目的不罢休，跟你到天荒地老的气势。

一老一小就这样杠上了。

曹老头虽然表面不说，但被跟得心里面很是烦躁。

一个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，做事情怎么跟个苍蝇似的。

一直在他耳边嗡嗡的，又是嗑瓜子，又是和他说话。

她没看出来，他完全不待见她么。

跟个狗皮膏药似的，甩都甩不掉。

曹老头的心情是糟糕透了，他今天只捡了两个小时的垃圾，就被迫回了家。

黎婉乐呵呵地同他告别，挥挥手：“曹大爷，我们明天见哦，祝您今晚睡个好觉。”

睡个屁的好觉，今晚上肯定会做噩梦。

怕梦里都是这小姑娘嗑瓜子欠揍的样子。

曹老头脸一黑，真想当场就爆粗口。